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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一诺千金(四)(2/2)

祁听鸿原本心道:“不帮也罢。”但纠结再三,还是招手叫她回来,说:“那好,我教你一样轻功。只是这轻功只能早晨练,晚上是练不了的。明天清早,我在院里等你。”

银碗儿一计得逞,夜里高兴得睡不着觉,听见更夫打到五更,又躺了不知多久,天际终于开始泛白。银碗儿穿好外衣,想:“去早一点,显得我诚心,总没有错。”没想到她跑入院中,已经有个青衫人影靠在树下,低着头,不知在想何事。这人正是祁听鸿。银碗儿在心里吐吐舌头,跑上去道:“神剑!今天教我甚么?”

祁听鸿见她来了,说道:“我师门的武功不能外传,教你一样我自创的轻功。”银碗儿喜形于色,当即拜倒,叫道:“师父!”祁听鸿一把把她拉起来,正色道:“可别叫我师父。”

银碗儿怕他突然反悔,不情不愿问:“为什么?”祁听鸿道:“拜师是件大事。”

银碗儿生性无拘无束,对所谓大事毫不在意,叉腰道:“要敬茶,要磕头,是吧,这有甚么难的。”祁听鸿恼道:“我才没说是这些难。我们门派,一脉单传,一人只能收一个徒弟。我只教你一点自创武功,所以不算你师父,晓得了吧?”

只要有轻功可学,银碗儿哪管甚么称呼、名分,喜道:“我晓得,我晓得,所以今天要教我什么?”

祁听鸿指指身后的树,笑道:“你晓得这是什么树么?”院里种的这棵是槐树,生长日久,已经长到五丈之高,和酒楼齐肩了,银碗儿自然是认得的。祁听鸿叫她过来,指着低处叶子上一滴露水,又道:“看见了没有?”

银碗儿说:“一滴露。”祁听鸿道:“你把叶子整片摘下来,露水也当完完整整的,不能抖落了。”

银碗儿想:“摘片叶子而已,他莫不是唬我?”伸手去掐叶柄。谁知手才碰上去,露珠立刻滑掉了。祁听鸿笑笑,指着另外一滴露水,说:“再试试。”

银碗儿打起十二分精神,屏住呼吸,轻手轻脚,捏住叶片,这回终于没有一碰就落。她另一边手慢慢靠过来,指甲往叶柄一掐,叶尖微微一颤,露水又抖掉了。槐树叶子长得长,枝条又韧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叶柄断裂时免不了一颤,抖掉叶尖露水在所难免。银碗儿屡试屡败,泄气道:“你在骗我罢,这怎么摘得下来?”

祁听鸿道:“看好了。”手指捏上枝条,轻轻巧巧一折,露水稳稳托在叶片上,当真没有掉下来。银碗儿惊道:“怎么折的?”

祁听鸿笑道:“其实你也悟到一点了。如何捏树枝,露珠比较稳?”银碗儿略微一想,道:“深吸一口气,然后憋着,就不要呼吸了。”祁听鸿道:“对啦,这就像是轻功常常讲的提气。你没有内功在身,无法提真气,只好用这个替代一二。”

银碗儿原先担心他耍赖,胡乱教点东西敷衍自己,眼下看他说得有道理,不禁敬服道:“原来不是骗我。”

祁听鸿道:“我答应的事情,当然不是骗你。”顿了顿,又说:“所以答应小毛的事体,再是难办,我也要做做看。”

练了半晌,银碗儿渐渐摸索出诀窍,能够不抖落露水而摘叶了。祁听鸿指了高一点的叶片,说:“低的摘得了,试试高的呢?”

银碗儿长得矮,只能伸长手臂,踮脚去够。要保持动作轻柔,比摘低处叶子难了一倍不止。这次练了数十遍,才把握出“提气”的感觉。祁听鸿笑道:“你还挺聪明呢。”

银碗儿得意道:“那是当然。但练完这个,和轻功又有啥干系?”

祁听鸿道:“等你练熟了,牢牢记得怎么提气,怎么轻手轻脚,就可以跳起来摘叶子。”说着飘飘一跃,从丈许高的地方折落一根树枝,叶上露珠完好不碎。银碗儿看得呆了,结结巴巴道:“怎……怎地能跳这么高!”

祁听鸿笑道:“等你练熟了,不止能跳得高。”他有意演给银碗儿看,跳入树影间。槐树的嫩枝本不能支持一个人的重量,但祁听鸿每要下落,足尖一点或是手掌一按,又在枝叶中稳住身形,青衣拂动,苹风回寰,婉转如意,跳了一炷香时间,才便落地。银碗儿又吃惊,又欢喜,说道:“我也能练成这样么?”

祁听鸿道:“你没有内功,要比这差些。”银碗儿“哦”地一声,说:“那也很好了。这种功夫叫甚么名字?”

说及这个,祁听鸿面上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,道:“没有名字。小时候我练武功,师父起得晚了,我自己练这个玩的。而且嫌它比较轻,我不爱用。”

银碗儿恍然道:“比较轻,就是嫌它娘们唧唧啰。”

祁听鸿却道:“不是,是觉得太拖泥带水,优柔寡断。”银碗儿央他道:“那你现取一个名,将来我好对别人说。”祁听鸿沉吟道:“那叫‘芙蓉太清步’好了。”

银碗儿哈哈笑道:“这名字是啥意思,一点也不威风。”祁听鸿道:“本来也不是威风的武功。这是‘素手把芙蓉,虚步蹑太清’来的。”

银碗儿道:“不要唬我,我虽然没念过书,可是一个轻功,和芙不芙蓉的,又有甚么关系?”祁听鸿面上一红,并不答话。

这天白昼,祁听鸿仍然是去街上打探消息,一无所获。而洞庭帮的人也从怀柔回来,说是在三才帮左近搜了一天一夜,只找见两具大人尸首,没有小毛。依照和薄双的约定,明天就该回县学上课了。夜里祁听鸿躺在榻上,不甘、无助,杂上心头。这些天他怕武林盟众人担忧,总是强颜欢笑,只有独处静室的此时,才暗暗地想:“带小毛上京玩儿,这么简单的约定我也做不到。”躺了一会,觉得肩膀底下有个硬物,硌得生疼,伸手一抓,是句羊送他的那个面人儿,本来好好地放在床头,不知何时滚下来了。祁听鸿一个激灵,翻身坐起来,把那面人细细地看了一遍,还好没有压坏。祁听鸿握着那个面人,怔怔地想:“要是句羊在,至少有个人可以讲讲话。”

那面人面孔捏得不太精致,草草按出眼睛鼻子而已。祁听鸿看来看去,更加伤怀。那天他匆匆跑走,说自己要想想,句羊往后就绝口不提此事,照常和他相处。但他们两个本来就甚亲密,并肩走路的时候,走着走着,手臂难免碰在一起,或者句羊俯下身给他讲题目,露出衣领底下,一指宽的皮肤。每当这些时刻,祁听鸿有一瞬间快活,随即想起来句羊在等他的答案,又只觉得难过,简直要被两种情愫生生撕开。此刻他看着那个面人,脑海里声音在说:“刺杀朱棣,这是掉脑袋的事体。把别人牵扯进来,一定就是我不仁不义了。”又想:“所以我一定不会答应他罢。”天下不如意,恒十居七八,故有当断不断。又有说: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。

祁听鸿想到此地,心下一片苍凉,是以房门敲了几声,他竟然没听见。句羊远从怀柔赶来醉春意,一推门,就看见祁听鸿呆呆坐着,手里攥着他买的青衣面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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